琴房里的光线总是比别处暗淡一些。林晚秋的手指悬在琴键上方，迟迟没有落下。

那架施坦威钢琴的漆面映出她模糊的轮廓，右上方一道细小的裂痕像闪电般贯穿了琴盖边缘。

那是三年前留下的痕迹。

她终于将手指放了下去。肖邦的《雨滴前奏曲》在空旷的琴房里流淌开来。弹到第三小节时，她的左手无名指突然僵住了。那个本该完美的琶音出现了明显的断裂。

林晚秋收回手，盯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指尖。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。

雨滴拍打着玻璃，与钢琴上的旋律形成奇异的二重奏。

教授说过，她天生就该弹钢琴。十七岁那年，她就已经收到了茱莉亚音乐学院的录取通知。

如果没有那个夏天，她现在应该站在卡内基音乐厅的舞台上。

琴房的门被轻轻推开。林晚秋没有回头，直到一杯冒着热气的红茶放在钢琴上。

“手真稳。”她看着茶杯里纹丝不动的液面想道。

“弹得不错，就是左手力度不够均匀。”男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

林晚秋这才转过头去。一个穿着黑色高领毛衣的男生靠在钢琴边，他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奇特的灰蓝色。

“你是？”她微微皱眉。

“周予安。”他直起身子，“新来的钢琴系研究生。陈教授让我来听听你的演奏。”

林晚秋没有握那只伸来的手。她合上琴盖，起身收拾乐谱。“我今天的练习结束了。”

周予安收回手，笑了笑。“你弹《雨滴》的时候，太在意那个错音了。其实肖邦本人演奏时也经常出错。”

她停下动作，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陌生人。“你知道我为什么弹错那个音？”

“因为你左手无名指受过伤。”周予安的视线落在她的左手上，“三年前的车祸，对吧？”

林晚秋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。“你怎么会知道这些？”

周予安走到窗边，雨水在他的侧脸投下细碎的光影。“陈教授是我舅舅。他提起过你，说你是他教过最有天赋的学生。”他顿了顿，“可惜天赋是最不可靠的东西。”

这句话像一把小刀，精准地刺入林晚秋心中最脆弱的部分。

她拿起书包准备离开，却在门口听见周予安又说：“明天下午三点，我在这里等你。如果你还想弹好钢琴的话。”

林晚秋没有回答，径直走进了雨中。

雨水很快打湿了她的头发和外套，冰冷的触感让她想起那个改变一切的夜晚。

三年前的雨比今天还要大。她坐在副驾驶，母亲握着方向盘的手因为愤怒而发抖。

她们刚刚从音乐学院回来，林晚秋偷偷报考了国外的学校。

“你才十七岁，怎么能自己做这种决定？”母亲的声音在雷声中显得格外尖锐。

“我可以的。”她固执地说。

争吵在一声刺耳的刹车声中戛然而止。林晚秋只记得刺眼的车灯，玻璃碎裂的声音，以及左手传来的剧痛。

当她从昏迷中醒来时，医生告诉她，她的左手无名指肌腱严重受损。母亲在那场车祸中只受了轻伤，但她们之间的关系出现了永远无法修复的裂痕。

林晚秋停下脚步，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到了音乐学院的湖边。雨中的湖面泛起无数涟漪，就像她再也弹不出的完美音符。

周予安为什么会知道这些？他到底想做什么？